第四章 风入松(一)
赏樱须待入夜,与白putao酒最宜冰镇是一样的dao理。城市夜晚的霓虹璀璨,为皎白的花色晕上一层橘调nuan光,平添几分异世的妖冶。酒后的醉意让他的容色更jiao,眼光liu转,似坠落的云霞微雨,弥漫着幽梦柔情的暧昧。他站在树底抬眼望,如水的眼瞳倒映月华。她恍然想起余光中的那句诗,月色与花色之间,他是第三种绝色。
“你喝了酒会有怎样的感觉?”她问。
他答:“会想起已经忘记的事。”
她被逗笑,“真的忘记,就再也想不起了吧。”
他陷入沉思,“也许会变得更任xing一点。”
“那是怎么样的?”
他挽着她的手继续往前。
自从方才过ma路,他牵起她的手,此后,哪怕有诸多不便,hua稽得像是连ti婴,两人的手也一直没松开过。
她们现在该算是怎样的关系?
——外出的期间,她们刻意不去纠结无关紧要的名分。
只是心中隐秘的执拗挥之不去。
他不愿放开她,是怕她多心,凭空将松手的举动理解出别的意思。
至于她呢?她才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单纯,而是私心不愿旁人眼见的他太过自由。
“山间的早樱也该开了。”
他说的是墓地后山的风景区。每年同行去扫墓的时候,他若恰好有闲,便会带着她一dao过去。
也是在那时,她第一次察觉到,他对自己怀着一份说不清dao不明的依恋。
小孩无论怎样乖巧早熟,对他而言,总归是太过吵闹。他从来不喜欢小孩子,不喜欢迁就别人放慢脚步,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直到她懂得深奥的dao理。但哪怕她是彻tou彻尾的白痴、捣dan鬼,扶不起的阿斗,他依旧希望,她能多亲近他一点。
这就是所谓血nong1于水的亲情?她从来不信这种无聊的说辞。在她们这个大家子里,逢人都在演戏,情缘淡漠已成定局。明面上是一团和气,暗里却相互较劲,谁都不想失了颜面,或教别人占去便宜。
更何况,若相信被爱是幸福的感觉,他的依恋反而让她不安,像是蚊子叮在rutou上,指甲被隐刺勾破。
即便他不表lou任何私心,只是纯粹的慷慨与坦然,她也感受到压力。若他真心实意想待她好,她也该给出同样郑重的回应。
她zuo不到。他的起点太高,她zuo什么都比不上。个xing愚钝莽撞早已注定,无论怎样克制、收敛,她都没法成为他想象中知书识礼、秀外慧中的女子。
与其最后才知错付,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断了念想。
她不忍看他终于心灰意冷。
——以前的自己多天真啊。看山是山,水是水,只会一板一眼地认清事实,全未想过未来或许也会有一天,她着迷于不属于自己的爱,疯狂地想得到他。
等到午夜十二点的魔法消失,灰姑娘才甘心让生活回归原状。她也会为他演到撑不下去的那一刻。
闲适的散步让思绪溜得很远,她们的未来还看不见模样,藏在更远chu1的nong1雾里。她想起许多事。上个月,她为市里的妇女节活动当志愿者,照面形形色色的年长女xing。她们亲切地称呼她为“妹妹”,闲时聊了许多人生与感情。她第一次认真思考起以后的事。
女xing将丈夫与家庭当成全bu的意义,并非太过久远的历史。时至今日,也还有出shen高知家庭的女xing,shenti力行地信奉这套价值。zuo出这样的选择绝非见识短浅或走投无路,而是出于更宏大的野心。奇迹从来不是凭空出现,总该有人默默牺牲。家人的意义就是如此,她们永远是一ti的,只要有一个人走向更远的世界,所有人都会得救。
杳对于长大一事的想象却恰好相反。所有的路标,无一例外都指向离开家,自己生活。
这样的想法落在过来人的眼中,却是一种孩子气的自私,jiao憨又天真。
“以后总会结婚生子,有自己的家庭呀。”
微妙的笑意刻意不将她尚未知晓的世故说破,她们看向妹妹的眼神又多几分chong溺,恍若在说,长大就会明白的。
许多难以言喻的感chu2堵在心tou,坦率说出来,也就畅快了。横竖妹妹“童言无忌”,说什么都不算失言。只是弯弯绕绕的话一到嘴边,她忽然觉得没必要了。
她也以为自己会习惯的,可高跟鞋磨脚依旧是磨脚。之前被磨出水泡的地方已经生起一层薄茧,没那么痛了,还是不宜走太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