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引擎发动,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他带着她,车子从街上离开,驶向那片墨一般稠深邃的林海,车前亮起的灯是他们的灯塔,照耀着林海的另一端,他们要跨越的方向。
得知六眼在奈良,禅院甚尔坐不住径直赶回了公寓,公寓楼下正站着两三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他走路大步带起的风,她们的声音送到了耳边,“肯定是偷跑出来的,一问怎么称呼,诶哟那个表情――”这大概是乡村小镇的特,条条路条条通,一件事情待在原地待不了太久,总会被风想方设法地到每个角落。
他没有回答,吱声不吭地拉着她下楼,夜里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雾,灰蒙蒙地拢着小路上那一盏盏烛火般微弱的路灯,光影绒绒,像是有火要烧穿这层雾。他们在公寓楼下停着的一台看不清颜色的越野车旁停下,她被推上副驾驶座,浑紧张地注视着他绕过车,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是禅院家的人吗?”她问。
几人眼尖,看见禅院甚尔靠近就纷纷闭上了嘴。
这时毫无征兆地,她伸出手臂双手环起,用力地――就像暴风雨来临的那个夜晚,紧紧地抱住了他。恐惧使得她的力气异常的强大,甚至能将没有防备的他拉着倒向她的座位。他的手掌撑在车窗玻璃上撑了很久,她的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肩窝里,直到他放弃。
“我不知我们要去哪。”放开她后,他这么回答她。
“我们要去哪里?”她又问。
“今天?”
一无所知并不是好事,房门关闭的一瞬,漫天的风都开始窃窃私语,漫山遍野的绿决堤了一般倾泻,轰轰隆隆地从山间蜂拥而至,穿过土埂田野,穿过街巷,淹没房屋林立的村落。她又嗅到了那天暴雨来临前的夜里而苦涩的气味,墨绿的长河涨至脚踝,着她的肤,浸至骨,让她浑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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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一会儿就……”老板一边走出后厨,一边用围裙拭双手,正想招呼两声时,发现应该坐着禅院甚尔的地方空无一人,整个酒馆都空了下来,只剩下角落吃剩的鱼骨以及带着油花的空碗,还有叮叮作响的门铃。
她却仿佛安定了下来,目光沉静如水,注入这片漫无边际的夜晚。
回到公寓打开门,五条律子惴惴不安地看着他,“我好像……错了事情。”随后把那个自称是山田太太的女人上门送所谓的见面礼,实际上只是端着红薯上门打听他们的消息这件事说了出来,“……她问我怎么称呼,眼睛还总是往里面看,我一紧张就把门带上了。”后来想想,这样的行为更容易惹人怀疑。禅院家的阴云似乎就要顺着她握着把手的手臂捕捉到她的发梢,这种无缘由的幻想让她留在屋内止不住地后怕。
门口的铃声响起,三人的影在玻璃上成了一片化的彩色光晕,禅院甚尔盯着他们缓缓淡去的影,目凶光。
等黄昏烧尽了山林,窗外一片焦黑,禅院甚尔再次打开门,扑面而来一阵血腥气。五条律子又想起来他破开房门,浑鲜血地走向自己那一幕,后狂风骤雨,惊雷乍响。她被他牵着步履匆匆地离开公寓,回看了一眼,走廊上浑浊的灯光照着一列列紧闭的房门,匆匆两日的时光就像那墙上斑驳的光影,随着走远而模糊。
他的手离开了车窗,伸进她的长发里,捧着她的脸,用尽力气吻住了她。像这个夜晚永远不会过去,像他们的逃离永远没有尽,像他们的未来永远不回来那样,决然地吻她。
禅院甚尔依旧一言不发,他静静地坐着,透过夜晚那晦暗的光线去注视她不安的脸,想起了那个为了找她不惜代价的六眼小鬼,想到她坐在那个几平大小的公寓里对着廉价的便当苦恼又无奈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被夜晚的雾气笼罩住真实望的瞬间,他产生了将她送回去的念――她本来可以过得更好。思索的间隙,他倾过去,伸长手臂到她的侧,替她拉开了安全带。
“无所谓,我们今天就走。”
他从柜子里抽出黑布包裹的短刀挂到背上,“看看有什么能带上的就带上,等天黑我来接你。”说完不等她再问转离开,留她呆在原地,被犹如阴云般的不安密密捆缚。
他脸绷得很紧,眼神瞥过去,凑起来的人顿时面色不安地散开。
几人起路过吧台,目光轮番瞥过他上,对视后纷纷摇,板着脸走出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