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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我是个好人呢。”她笑地说。

“是个倒霉的男人。”

“去哪里呢？”

他始终看不出她有任何的破绽，当然，他手里没有任何她的证据，光靠三言两语很难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不止是他，换谁来都一样，不仅仅是因为证据不足，还因为——他打量她上那件深色竹纹京友禅领口绣的五条家家纹，意味深长地问：“京都校委托了业外人士调查的同时也联络了东京校，因为听闻当地意思未上报的备咒灵使能力的咒术师，需要我来确认。夫人也知这件事吧。”

有人喝了一杯普通的茶就死在了她怀里，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想来京都的时候从当地别的咒术师那听到的八卦，盯着她那张脸——现在的神色可以说得上是亲切和善，倒茶的时候八成也是这样的表情，说不定坐进车里，明天他就会变成传闻里的一个主角，“……你认识我。”

“可惜了，”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我那位不安分的继子这些年也承蒙你的关照，下次再有机会，还请来寒舍喝一杯茶。”

“——没有这种事情，对方大概率备的是引诱诅咒的能力，不过咒力残积不能够证实这点，结论是个人看法。”

“我的朋友都这样说我。”

“业外人士死亡，调查自然中止，”他在口袋里把玩那颗冷冰冰的袖扣，“至于咒灵使——”

见她丝毫不为所动，他沉下脸，“他是来杀你的，这也不记得了吗？”

她是永远不会满足的，人会吃饱，死去的鬼魂不会　，但那种强烈的嫉妒心，不甘和贪婪，会让她活得比任何人都像个人，把自己饿鬼一样的灵魂，骨，藏得好好的。五条悟知吗？无所谓，她想起他那种满不在乎的神色，就算是听到她说想杀他——

他最后只是将抚子送上了车子——临上车的一刻，大梦初醒一般停住脚，面色难看地盯着她，明明没有轻视对方也还是中招了。

“我没有收到这种指示。”他耸耸肩，就算咒术高专下了这种命令他大概率也不会这么。这并不代表她不危险，站在这如果掉以轻心的话，他大概率会跟那个不明不白死在诅咒嘴里的男人一个下场，“为商会理事的五条夫人很擅长交朋友吧，谁会想伤害自己的朋友呢。”当然有不吃这套的，否则他不会在五条悟外出的时候接到这个任务，对他们来说，算是某种试探。

“看来结果并不怎么令人满意，不然不会来问我。”

“也许是死了？”

抚子的肩膀歪了一下，姿态有种说不上来的优雅，收在袖子里的手跟着动作抬起来，轻轻搭在了他的口，“你认为呢？”余光瞥见司机打着伞朝他们走来，她的手慢慢摩挲着他的领口落到了他的脸上，抚摸他温热的肤，“要不要载你一程？”

“我是个很宽容大方的人。”

“是啊。”

“比起现实世界，还有能够称之为地狱的地方吗？”

抚子能够控制诅咒的事情瞒不过五条悟的眼睛，几乎是她掌握了能力的同时，他就看穿了她。满不在乎地戳破她的时候——语气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怎么样，她久违地起了杀心，卷土重来的强烈嫉妒心几乎烧干了她的理智，她显而易见地嫉妒着五条悟。嫉妒她费劲心思得到的，他唾手可得，她在乎的，他不放在眼里，她追求的，他可以随手丢掉。狗屎一样的世界不公平得理所当然，她还得腆着脸赞许附和顺从，卑微得像野狗一样——她又想起了那个缩在家里破烂的屋檐下的自己，野狗一样想方设法地果腹，能活着就活着，死了就死了。叫什么名字，早忘了，也许饿死在了那里，只剩下了黑一样填不满的骨，在很多年之后披上了一名为五条抚子的艳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