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芹抬起手，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她的心得越来越快，想逃走，脚却像生了――如果这是程嘉翎的家，她该怎么解释自己的突然闯入？程嘉翎知这世界上有人和她长着同一张脸、却过着老鼠一样贫穷的日子吗？

        楼并不高，也就八层左右。何晓芹沿着楼梯一层一层向上，在每一层楼仔细观察着楼内的每一扇门，试图找到属于程嘉翎的家。但她自然毫无线索――防盗门都是统一安装的，又能看出什么区别呢？

        然而，一阵轻风过，枝叶摇曳时，她忽然回过神来，猛然意识到――程嘉翎已经不见了。

或许是酒作用，程嘉翎看起来表情放松了些许，脸上开始带着点迷茫。她步伐放缓了许多，散步般又走过一条街，走到一棵街边的大树下，却忽然停住了脚步，仰开始看着枝的叶子。

        显然她是把自己错认成了程嘉翎。何晓芹脸上一阵发烧，心虚地低支吾问好，匆匆闪过门禁，直奔程嘉翎进入的那栋楼。

        第二天晚上，何晓芹再度蹲守在那棵树下。这一次，她远远地看到程嘉翎沿着昨晚的路线从远走来。她小心翼翼地跟着，最终看见她走进了一高级小区。

        何晓芹懊恼地低声骂了一句。

        何晓芹倚靠在小区门对面的墙上，沮丧极了。

        就在她走神的片刻，女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的人依然川不息，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何晓芹一向钟爱自然的颜色，这棵树更是美得让她舍不得移开目光。烈的琥珀橙与暗黄在路灯的光线下交织，叶片的纹路细腻得像极了心雕琢的艺术品。

        几乎是直觉在告诉她，这里一定就是程嘉翎的家。如果她们会在同一时间画出同样的画，那么程嘉翎很可能也会在某一刻，对她何晓芹的设计作品一见如故。

        单元楼门口也有单独的保安。她走到门口，侧看到保安抬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并没有阻拦，开启门禁放行。

        她离程嘉翎家就差那么一点……她知，这话听起来像是个跟踪狂，但她真的很想跟着程嘉翎，一路跟到最后，看看她住在哪儿，看看她家里是什么样子，是否跟自己一样，到都摆满了画，和自己曾经那样，为各种色彩和光影的组合而痴狂。

        小区门口有保安站岗，进出都需刷卡验证。何晓芹站在不远，看着程嘉翎在门禁前拿出卡片刷了一下，轻松通过，紧接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其中一栋单元楼前。

        就在她快要放弃时，她注意到一扇门的门口放着一块地垫，地垫的材质和图案让她心猛地加快了一拍――这是她们纺织厂生产的外贸高级货，是她当年工作时亲手设计的图样。天然麻的材质，编织过程中逐渐掺杂金色的丝线，渐变的金色几何图案大气又不失温柔。这曾是她引以为傲的作品之一，图样刚出来，便被厂子的一家海外高端家居产品的客独家买断。虽然一个垫子批发价不过几十块，但据说销售到海外后，零售价比她一星期的工资还高。

        然而，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小区里走出了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太太。老太太见到她，亲切地笑着打了个招呼：“你今天又回来这么晚啊？这天多冷，赶紧进去吧！”说着，还扶住了门，让何晓芹赶紧进去。

        再好的画笔也描不出这样的色彩过渡，任何颜料都比不上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她默默想着，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既羡慕又敬畏。

        何晓芹也抬看了一眼――这是一棵嫁接的树，树冠的两边显然来自不同的砧木。一边的叶子是烈的琥珀橙黄，带着一丝金红的光泽，而另一边的叶子则偏向暗黄与土橙，叶脉纹路清晰可见。两种微妙的颜色交织，却又泾渭分明，如同一幅天然而成的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