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意先垂下眼，拈起筷子，夹转到面前的菜式。

        在青春期十三四岁，程意改名换姓回到津港时，她就意识到自己与这里的格格不入。

        程意有少许失落，但也习惯了。侍应生将碗筷添在顾齐宥边，她随之落座，继而才看见她真正的哥哥。

        侍应生领着人逐一离开，到最后，厅内只剩她、顾齐宥与程景煜。

        她是古典秾丽的长相，眼睛狭长妩媚，旗袍素雅的剪裁都压不去骨子里的姝艳。那一眼语还休，放在电影里都是值得被单独截出作为宣传的镜。

        同龄的二代大多唯程景煜首是瞻，自然视她如空气，有些年轻气盛的甚至更过分些，明里暗里给过她不少难堪。

        一席晚宴，菜过五味，闲谈也谈得差不多过瘾，接着来到要收场的节点。换作寻常，或许还要再续摊，但顾齐宥作息规律，忌烟忌酒，于是便没有准备后续活动。

        奈何顾齐宥不领情，比程景煜更像她的兄长，当着包厢内一众人的面站起，拍拍她的肩，语气亲厚，“好久不见。”

        “当然。”

        夜间风大，淅淅沥沥落着雨，盘山公路得能叫轮胎打。出于安全考虑，程景煜干脆请众人留宿山庄内，反正客房早已提前备好。

        她到场与否对这些人而言并不重要，同理，程意也不在乎他们的话题与讨论。

        程意瞬间回过神，看见对方略带担忧的神情，真诚亲切，一如过去的诸多照拂。

        她沉默了，权当默认。垂下眼，看见有片沾了雨水的草叶黏在高跟鞋上。鞋一抬一落，那叶子的韧便到了极点，断成零落的两片，随后翻进看不清路的园蒲里。

        程意只笑，闻言点了点。

        程景煜人前总是冷淡，目光遇上程意，也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表情。

        一切由很多因素造成，可能是青春期的她太内向，也可能受外环境影响，比如程景煜这位大少爷从来都看不起情妇上位的后妈，还有后妈带过来的拖油瓶。

        程意一一扫过面前这些人的脸，不乏有面熟者，旧时咄咄人的派犹在眼前，如今倒是成熟不少，偶尔碰上她视线，也只是出礼貌的笑。

        …顾齐宥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程意心里一动，嘴上扬起一点笑，“没有不合胃口，只是杀青宴的时候已经垫过肚子，现在还不饿。”

        “好，一会有什么想吃的，直接点单就好了。”顾齐宥笑，“今晚是你哥请客，不要和他客气。”

        顾齐宥份特殊，又是来往密切的朋友，自然不必住普通客房，而是直接住进程景煜的私人别墅。

        由于是私人宴会，今晚来的人并不多，大分是顾齐宥和程景煜的共同好友。顾家与程家家世相仿，他们又一路同校、同级、同班，交际圈的重叠度极高。

        “怎么吃这么少？是不是不合胃口？”顾齐宥忽然问她。

        顾齐宥又说，“雨太大了，小意你也明天再回去吧？这样我们可以一起吃多一顿午饭。”

        程景煜忽然开口，打断程意未说完的推拒。

        “我…”

        ——就坐在顾齐宥的另一侧，黑西装灰袖扣，此刻亦朝她望来。

        程意比他们低一届，与其中的大分人仅仅只是点之交。所以她不太插得进话，在一旁用瓷勺搅着盅里的炖汤，沉默地听他人闲聊。

笑得眉眼弯弯，抬眼望向他，“欢迎回国，齐宥哥哥。”

        听到这个安排后，程意的心变得快了些，有种类似不适的紧张感。程景煜走在最前面，她和顾齐宥并肩，聊些琐碎的话题：关于这几年的工作、生活，偶尔有涉及感情的分，程意便拿出一副纯真模样，言笑晏晏地敷衍带过。

        程意跟着站起，以半个主人家的份，礼貌地同宾客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