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意回家,因为我没有家。我也不愿意在公司,因为那让我想到过去。
我想要报复谢恩。我想要报复谢廷。我想要报仇。
而且,我会还给她的。我对自己说。
她向我笑着,我摇摇坠。她看出我脸色不好,问我怎么了。然后她伸手抱住我,摸我的发,拍我的背。她的吻在我耳边。
因为再惊醒时
我失眠得很厉害。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卿容只是觉得我担忧工作上的问题。她让我放宽心。她所着重负责的数据中台业务蒸蒸日上。
卿容出了车祸。她成了植物人。
但是只是我而已,没有人会同意我以数十亿元为赌注这样的报复。
卿家给她最好的医疗条件。我没有资格再出现在她面前。她的父母恨我。我也恨我自己。
最开始醒来的时候,我经常恍惚着不知在哪里,伸手去摸边的卿容。
我以为本没有那样严重的一个错误,最终变成了永远永远的无可挽回。
幸好日子久了,慢慢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幻觉。
卿家枝繁叶茂,集团规模庞大,她未来也不会仅仅止步于这样一家不算大的上市公司。她会回到集团的,一家子公司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挫折。
我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是我还活着?
因为如果没有她的信任,她不会被这样的把戏愚弄。没有人能够轻易原谅背叛,何况卿容如此骄傲。
从这样的高度下去,人会不会像一只飞鸟?我问。
是我把我们的家毁掉了。
但是我们完了。
我是报仇了吧?然而失去了报仇这个幌子,我只是觉得更痛苦。
她的手指划过我的鼻梁,我的嘴。我在的,她低声,阿离,别害怕了。
只需要两三年,我就可以把一切还给她。可是她不会原谅我了。我想,即使解释清楚这一切,她也不会原谅我了。
多希望出车祸的人是我。
生意越来越大。工作像是麻醉剂。可是高楼里的深夜,不会再有一盏灯等着我。
知消息的一刻,我感觉自己已经脱离了,变成了碎片,变成了泡沫。
但是她还会原谅我吗?即使我把一切还给她,她也很可能不会原谅我最初的欺骗。
我记得有一次她和我在天台谈天。四十五层楼的高度,脚下的一切变得渺小,春风浩。她的发在风里飘动。
外界嘲笑我空扔了几十亿进去,在这场豪赌中最后被证监会警告,只持有5%的份。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家企业也不再属于谢恩,不再属于谢廷。
这个错误,再也得不到原谅。再也没有资格提及原谅。
地方很小,我喜欢缩成一团睡。但是即使睡着,也经常惊厥着醒过来。
我不害怕高空。但是我害怕失去她,失去她的安,失去抱着我的双手。害怕到发抖。
我通过恶意收购把谢恩的企业击垮了。在卿容父母的影响下,那家企业最终不是我的。卿家是第二大东,第一大东是一家国企。
谢恩自杀了。谢廷苍老的不成样子,像是有些疯癫。我去见了他们。谢恩恨不得把我剐成肉末。
我本就是一个肮脏的人。我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我不知。我也不敢去想。
我经常把车停在卿容在的那家医院的地下车库,然后在车里睡觉。地下车库里总是有灯光。有点像以前回去时家里留的灯光。
那是我们在一起的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安我。
妈妈说的对。她应该打掉我。这样,她可以活下去,卿容也不会受伤。
她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衫,衣袖落出纤细致的手腕。
是怕高吗?她问,以前好像不怕啊。阿离还会怕这些吗,真是个胆小鬼。
母公司绝不会同意的,没有一丝一毫可能。卿容也不会同意。
她在查整件事的始末。没有可能瞒住她,更何况我已经收购了那家子公司。
我怕见她,又想见她,听她彻底地说出对我的唾弃。我也有最后残存的盼望,希望她知我的计划之后对我有一点怜悯。
跟她坦白一切了,可是理智约束我停住了。
但是没有机会了。
她甚至不屑于打电话质问我。我回家时东西已经被收拾出来了,我的,她的。她搬出了别墅,搬到别的房子了。干干净净,不留余地。
不。人会像雨水,溅碎在地面上。她说。
我把偷走的东西还回去,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