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倒映在玻璃窗中陌生又熟悉的脸,被温的被子包围。抑制剂正在发挥作用,发情期在缓慢褪去,如同水回归海洋。在这种时候他偶尔会怀疑过去的一切是一场疯狂的幻想。他是埃迪,安稳、平淡、无波无澜,从来如此。
可事实上他的生命始终缺乏稳定,像木板平放于圆球上,时刻都在动,随时可能倾倒。如果有命运女神可言,商陆想说,她对他开的玩笑或许有些太多了。
商陆闭上眼睛。他又一次感到疲倦。窗外传来楼下小孩子的响亮歌声,他们在唱古老的歌谣,。他这才想起今天是圣诞节。亚联和帝国都有这个节日,商陆还依稀记得他遥远的童年也曾经唱过这首歌,传说中古老的神明,三位一中的圣子就是在此夜降临人间。
黄色的灯光照亮他的脸庞,让这间小小的卧室显得温又安全。商陆注视了一会楼下踩着雪追跑打闹着的小孩,花了一两分钟想他们把上弄得全是雪是否会引起感冒,毕竟这里可不会有什么治疗仪。
最终商陆还是多闲事地推开窗提醒了孩子们,然后他又一次闭上眼。
冰冷的天穹星光璀璨,人间响起欢快的颂歌,只不过他的今夜再不会有金发的天使降临。
发情期结束之后商陆注意到路上增加了喜庆氛围,宣传屏幕在广播婚礼的筹备,好像全天下都该为这场显而易见的政治联姻送上祝福似的。不过这毫无疑问是件大事,值得惊动整个帝国。
其实他相当惊讶人们会如此关注那些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即使是毫无政治看法的人也愿意对这件事插两句话。有天在小商店挑选铃薯的时候商陆听见老板正对此大声发表意见:“……十六岁?毫无疑问这位大人还太年轻了,我敢说这个年纪的孩子本不懂怎么干omega!”
他转向商陆,看起来想得到这位老顾客的认同。但他猛然反应过来商陆就是个omega。这让他的表情变成了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
“说实话您可真够高的。” 他嘀咕着,“我都没注意到您是omega。”
商陆解释说他为了夜间出行安全使用了增高鞋垫。埃迪的高本来在omega中算高的,老板随便地点了点。事实上也没什么人会认真关注一个过客的高,多惊讶地多看一眼。
离真正的婚礼还有几周时间,但这事已经发酵得相当厉害。柏莎减少了在媒上的面,最初舆论抨击她对过往坚持的背叛,但随后更多的声音开始猜测柏莎的选择是出于被迫。
这类发言起初几无幸免地遭到删除,反而引起更多的反驳。媒和新闻中依旧是空乏味的祝福,像那种千篇一律的水线产物。但实际上暗正在汹涌,很显然不同的力量正在就这件事暗中博弈。
这让商陆开始情不自禁地担心柏莎的境。也许她并不是那么愿意迎接这场联姻,他想。但柏莎看起来又确实对那一天怀有真心实意的期待。
如果她不愿意,有谁能让她在他昏暗的卧室微笑着谈论这件事?
答案是没有人。
所以他知,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柏莎确实主动地接受了这场婚礼。
那中间的几周像是被偷走一样一眨眼就不见了,商陆如他所作出的承诺一样,在那一天成为无数观众中的一员。他用多半个月的工资从一位同事手中购买了一块几乎全新的投影幕布(这东西在C区是稀缺品),因为他不确定自己真的能如期待中的那样平静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