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遮蔽一切。
“克莱尔……” 德莱恩低低呢喃。他将你的手进怀里,固执地不肯放开,“克莱尔。”
现在你不再是演员,唯一的观众在你畔睡去,对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你没必要逢场作戏。可你就是无法挪开手。
当然了你感到罪恶,你感到罪孽缠。但你依然一次又一次地任由手指掠过少校如枫糖般甜蜜的发丝,任由你指尖的颤抖逐渐停止。
他醒着――你也是。
这里没别人。你想。无论什么都没有第三个人知,甚至没有第二个人。德莱恩昏昏沉沉,本不会记得发生过什么。你竭力克制脑子里自动出来的想法,但这个念一旦升起,几乎就像一颗种子一样生发芽,缠绕着你的心。你心加速,砰砰作响,手心出汗,像是暴在聚光灯下,万众的目光向你汇集而来。
像是电从脑子里穿过,一阵酥麻从你的脊椎下行,促使你本能地直腰躲避那种追逐你的感觉。但没有用,它如影随形。德莱恩在叫你,呼唤你的名字,没有目的,甚至没有目标。他本没清醒,只是在昏昏沉沉间寻找安,像小孩子喊“难受”或者“妈妈”。
但一天有无数罪恶发生,有太多比这恶劣得多……你只是……德莱恩帮过你。他几乎说得上救了妈妈和妹妹,他让你又见到米娅。为这个,安他不也是理所应当?
上帝会看到的。无不在、无所不知的天父注视着你。你感到如芒在背。
你的指背轻轻在上面蹭了一下。
德莱恩,刽子手,年轻的纳粹军官,一个阵亡将军的儿子。一个爱方式违背规定的人,一个病号。
盘尼西林在血中扩散,治疗疾病,杀死细菌。你想你也许也需要特效药,杀死在你中横冲直撞的那些东西。但是没有。有些东西注定没有解药。
发丝缠绕着你的手指,诱惑你一遍又一遍抚摸它们。它们大多数时候一丝不苟,但现在被得乱糟糟的。几缕发凌乱地翘起来,你尝试着把它们理顺,指及他发的脸颊。
他的鼻息灼热,就像里装着的不是血肉而是个烧得正旺的火炉,让你忧心忡忡。如果德莱恩出事,你们,你,妹妹,妈妈结果都不会太好,你想。也许还有些别的原因,但被你有意忽视掉了。你想起给他倒杯水,可是德莱恩非要抓着你的手不放。
你的手在发抖。但这没妨碍它最终落到目的地。你用颤抖的手掌摩挲着德莱恩的金发,手指穿过他柔茂密的发丝。如此甜蜜、如此柔,你像是把手伸进蜂蜜罐,用不着尝你就知那很甜。甜味刻在记忆里,从肤上传进来,渗透进神经,浸泡到大脑。
“文森特。” 你拍拍他的手背,“好啦,松开手,别这么幼稚?”
“什么?” 你凑近他,想听清他在小声说些什么。然后你看到他干燥的又微微动了动。
在德莱恩退烧之后,你将一杯水递给他。少校不记得自己紧紧抓着你的手,也不知你曾一次次抚摸过他。他虚弱地看向你,攥了一下你的手,告诉你他睡得很好。
把脸贴在枕上,伸出手攥住你的手。他的手心,干燥,把你的手按在脸颊上,贴着不肯放开。
你不知。
毫无疑问,毋需多言。
然后和昏睡时一样,他轻轻拽住你的手,把它拉进他怀里。
他爱你。
“克莱尔。” 他说。
年轻的军官蜷缩在被子里,把自己摆成一团,看起来不那么清醒。
他该喊那些的,随便什么都比这个好。可德莱恩拒绝了那些词汇,他非要喊你,你的名字从他干燥脱水的间一遍又一遍落,像某种祷言,值得反复虔诚地诵。那能克服病痛吗?能让他感觉得到了一点支撑?
但在你反应过来之前你的另一只手已经覆盖在他的额上。英俊的军官闭着眼睛,侧蜷缩在床上,而你坐在他枕旁边。他紧紧依偎着你,时不时咳嗽两声。房间里空,只有你们两个。灯光柔和,窗帘紧拉着,你知那外面是黏稠得难以看穿的黑夜。
电又一次在你脊背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