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次。
那是他们屈指可数的温情岁月。
闻景曦开口,他愣住了。这实在是一个过于久远的称呼,男人眼眶发热、空寂已久的心脏终于再次动,他终于会到失而复得的狂喜。
“我……没找到我的衣服,就…… ”
误解和怨憎在两人间撕开一条巨大的裂,再也不能跨越、再也不能同行。
少年已经不是会推人进池塘的卑劣孩童了,面对这么个粉雕玉琢哭哭啼啼的宝贝儿也实在疼。不喜欢也不能打不能骂,只能忍着怒火抱他上了自己的、带他在围场里乱晃。十二岁的小孩儿看什么都稀奇,瞪大了眼睛忘记哭闹、吼着叫着喊兄长好厉害儿好厉害,儿快跑!再快一点!再快!
那一瞬的惧怕刺透了启衡帝的心,他张了张口、又实在不知解释什么。
闻子墨不敢去打扰他,只能在每日那人睡下之后进去、静静守上几个时辰。
大军已经在此地驻扎半个月了,清明需祭祖、他必须回去。章炎三天前也发话说闻景曦没什么问题可以动,他又拖了三日、想着那人能舒坦些。
“车已经收拾好了,我扶你过去…… ”
是件他不的藏蓝常服,给人罩在上有点儿大了、包了个严实,出一张玉白的脸。启衡帝被巨大的惊喜砸晕了脑袋,一时不知说什么。
闻景曦十二岁那年、听了大皇子八岁猎鹿的壮举非闹着也要骑狩猎。启明帝拗不过,给他找了匹子温良的小。谁知小一上围场就被乱箭惊着,嘶吼着向前乱奔、吓得众人心提到嗓子眼儿。还是他已长成少年的皇兄飞驰而去、纵一跃将他抱下来。人是没受伤,哭个不停。闻子墨被他烦透了,只能威胁他再哭就不带他回去。结果小景曦哭得更厉害,嚷嚷着要骑。
他不是感受不到闻子墨这些日子的化,也不是不知他在每个夜晚都会来守着自己。愧疚也好不忍也罢,总归都是好的。是对他的好。可惜太迟了。太迟了。他闭上眼就是那夜的经历,那些嵌进骨的记忆碎片像刀一样一点点撕碎他的心脏灵魂,他连自己都凑不完整了、又怎么有力气去爱别人呢?
他们就不会长成后来的模样,兵戎相见、恨意丛生。
“兄长,你还记得、我们策扬鞭的那次春猎吗?”
杀伐果断的启衡帝第一次不知所措,他实在担心他的、可这人着嗓子叫他兄长跟他商量…… 他怎么能拒绝?
闻子墨以为他想起那夜,忙不迭扬鞭向前跑出几里、又向后了手势、叫他们远远跟着就行。
真好啊,这个人还是热的、活着
思来想去,他便不再来守着人喝药。好在没有他的时候闻景曦格外合、除了失手打碎一两个药碗茶盏、汤药饭食顿顿不落、倒是一天天好了起来。
百亩猎场被他们跑了个遍,累的都跑不动了才停下。耳边骤然清净的闻子墨低一看,才发现这没心没肺的小混竟睡过去了。拽着他的衣襟不撒手,脸上还在傻笑。
“能不能快一点儿…… 离那些人……太近了。”
“曦……曦儿,外面风寒。我们先……日后你想,我再带你去,好吗?”
太瘦了。回去得多补补。他了很多错事,好在上天终是垂怜他的、这人还在自己怀里,还有可能……还有机会……
“我好久没骑过了,我们同乘一匹、就一小段,好不好?”
“兄长,”
若是时光能停驻、该有多好啊。让少年永远是少年,永远在望不到尽的草原上奔驰,永远有欢声笑语,永远有爱和温。
多可笑。往日鞭子板子直往人上呼的启衡帝、如今连一点儿冷风都怕他到。随驾的车点了好几层虎褥、闻子墨走进主帐要抱人上车、却发现那人已经穿整齐,坐在床边等他。――穿着他的衣服。
闻景曦摇摇,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兄长,我想骑。你带我骑,好不好?”
这么多天闻景曦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还穿着他的衣服……
“没关系,很好看。”
一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他不能再拒绝。再也不想从这张脸上看到任何难过的表情了。
得到默许的闻景曦肉眼可见的有了神,乖巧地任他抱着出去抱上背、像个脆弱的玉娃娃似的、被他揽在怀里。
怀里的人轻声开口,问起一段他遗忘多年的往事。
春日尚好,沿途垂柳依依、苍柏翠竹、红桃粉樱,乱花迷人眼、风醉人心。蹄慢悠悠踏着青草,他揽着怀中人、晃晃悠悠前行。
血带走温,冷意渗进来。他开始感受到噬骨的严寒,也因此、显得后背那一片膛格外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