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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先生笑:“前文便说了,世间之事,天至公。阎王老爷都发了话,这一世虽是段孽缘,但这二人后世再为人,合该机缘巧合、凑作一,恩爱无双、一对璧人。”
诸看官也都听得愣愣的,细想了半日,便有人问:“那这兄妹二人,到底是个什么结局?”
“咣当”一声响,酒杯陡然落在地上,酒水泼了玉疏一裙子。她面上一丝血色也没有,喃喃念着“早夭”二字,下泪来。
谁知阿照话音刚落,说书先生又:“这兄长因看不破,早早去了。妹妹不服,等她也死了,阴魂儿飘到地府里,见了阎王老爷,却浑然不惧,哭着问:便我凭空多享了半世富贵,也并非是我使邪法求来的,只怕是你们的阴差勾错了魂、断错了命,才叫我又活了。便要我还,我并不敢辩,只是我一人承担便罢了,怎么反叫我哥哥来受这阴司报应!”
“这阎王老爷听了她的话,也觉有理,因而并不生气,却将那生死簿仔细看了,说:原该是你还,哪知你修下个好兄长,替你抵了命了。你们前世本该有夫妻之缘,但阴差阳错,鬼使神差,你们竟未曾遇到,你又忽然死了。所以有了这第二段缘分,叫你们来续。这一世本该只有兄妹之缘,他护着你一世,全了他前世未能找得到你护着你的因果,谁知你们竟有了首尾,又生出这段孽缘来!阎王老爷叹:这一世因缘了结了,你们便各归各,下一世凭你们去罢!”
他的话说得急,一时没注意分寸,反叫玉疏生气起来,将他的手撇开,冷冷:“你是不是疯了?什么早夭?死什么死?能好好的活着,为甚去死?我偏不许他死!”
阿照急急:“不过一个故事,殿下也太伤心了!这外说书的,不过是些才子佳人的风月、天理轮回的报应,都是他们瞎编的套子,殿下绝不可信这些!”他咬牙:“再说,这说书的先生怎知鱼之乐,保不准人家兄长宁愿早夭,都要成全心中这桩事儿呢。”
玉疏似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拆剥骨一般,面容苍白如雪,本要出去,却听那说书先生已说完了风月,:“世间之事,天至公,这还魂的小姐既享了人家十来年的富贵,便总要用些东西来还。她并无可还之物,还落了‘淫’字一,便再算不得什么了。后来父母知,家又中落,便怒将她许了一个老富商妾,换得几两银子来帮扶家业。又将兄长打个半死,立着他娶了妻,誓要将二人撕掳开为止。”玉疏听得“并无可还之物”,心下大痛,说书先生又说:“后来父母早死,兄长重整了家中的产业,从此兴旺起来,看着是热闹红火了,哪知兄长当年的心并没有死,为了这个妹妹,父母妻儿一概全抛,要将她找回来。岂知他这样,往上父母英灵不安,往下自己子嗣空虚,入了情障,怎么也悟不得,竟是个痴儿!从此天理不容,名声不存,家业无继,心亏损,好端端一个青年俊杰,本该在这世上有一番大作为,竟落得早夭之相矣!”
玉疏听了这话,只觉是从她肺腑里掏出的一般,想起自己两世为人,不觉痴了。
事也无聊得很,还是出去的好。”
这一番话下来,连阿照都听愣了,倒像是哪里听过这话似的,又究竟想不起来。
她劈盖脸骂阿照脸上,阿照却反而被这句话震住了,心中涌起万千柔,只觉有千言万语要说给她听,终久忍了,只是笑:“殿下不许谁死,谁就一定死不了。我知的。”
“所以此故事,正名:玉楼春。正有欧阳修的一首:尊前拟把归期说,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虽此生离别,但情痴至此,终能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