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可惜风雪弄了她的鞋袜,此刻我更恨那血雨沾脏了她的衣裙。
于是殿下终于停了,她托着我的手端详了一阵,叫我再去外面跪省一个时辰。
她没有说会护我一生,可她说这话时,在我看来,就已经是一生了。
对上她若有所思的眸子时,我又赶忙将低下去。
我也不敢再想,全副力都用在告诫自己:至少,我不能反抗殿下。
我不该对殿下有任何不规矩的念。我活该。
说我的眼睛漂亮。
可恨殿下调教我这些年,我的心竟仍是一片野草,烈火烧不尽,春风又生。
眼前阵阵发黑,我便继续向地上压那手指,强迫自己清醒过来,随后又有些茫然地看着我的血水溶在雨水里,氤氲如同一副漂亮的水墨。
这是我的错。
几乎每一次,我都要嗅见殿下上隐约清淡的香,才勉强能够安心。
仅凭这些,便是叫我上一万遍凌迟的刑场,我也甘之如饴。
我一面莫名其妙地想着,如果这将这景致画下来,能不能讨殿下一句赞赏,一面不知自己今后该如何收拾这过于出格的心思。
用殿下的话说,知痛,自然就懂事了。
我想我再止不住这泪了,此刻哪怕真把我的眼睛剜掉,我也止不住这泪了。
而今我肩一袭青丝如瀑,耳后两鬓发如云,都是被这鞋子的主人亲手养出来的。
我不知哪来的胆子,也抬瞧了一眼殿下。
恍惚之间,除了自己的声音,我又听见了旁的,窸窸窣窣,却并非是雨打芭蕉。
殿下上的香是冷的,可她怀中温如玉,好似骄阳铺透的温床,令我仿佛回到襁褓之中,不觉间便昏昏睡去。
想来天公也为我的痴顽而生怒,我跪在院中,前半个时辰烈日当空,后半个时辰却下起雨来。
我厌极了男人,许多年前那晚,我看见那男人厚的躯,如同梦魇一般令我无比恶心,我几度梦回,都差点被魇了过去。
我忙将那嵌了针的手指往地上的水洼里一按,伤口泡了水,愈发像要溃烂似的,疼得我将那不该有的心思又暂且抛却在了一边。
我由此也知,她这次是真的气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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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让我死前再闻一次那香就好。我只要一闻见那气息,便能闭眼瞧见她舞剑时翩飞的裙摆,听见她在煮开的茶炉边翻书,尝到她向我嘴里抛点心时带的花香余味。
“殿下……殿下……”我叫她,哭腔很重,断断续续的,我自己也听不清,和着雨声,越发像淋了水的猫儿般打颤。
直到那双金线织边的鞋子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想到我上一次见这情形时,散乱的发狼狈不堪,比起路边的枯草还要令人生厌。
规矩已经坏了,我不不顾地继续坏了下去,心想干脆死在此,好过去男人榻上承欢。
我此刻妥协了,说这话却也并非为了什么。我只是不想了,我那一刻什么都不想,我只觉得疼,疼痛直连着我的心,好像那针尖就扎在我的心脏上似的——不,说不定比那还要疼。
“竹子!”殿下的声音听来格外愤怒,我却惊讶于她又叫了我的小名,那一时万千思绪,纷至沓来,我抬着看她,泪水忍了这些年,终于地了下来。
我脑袋昏昏沉沉的,意识却还是叫我抬。
于是我瞧见殿下开了门,撑着伞,影在雨中蹁跹行来。
她说:竹子,你最漂亮的就是眼睛,本那天见你的眸子边挂着雪花,阳光一照,你的眼珠竟比那雪花还要剔透,本那时心想,这样好看的宝贝,本定要护下来。
雨点淅淅沥沥落了一会儿,殿下忽然支起窗看了看我。
那眸子实在太过摄人心魄,我只要多看一眼,万般情愫便涌上心。
我向来是如此该死,她也向来会在我最无地自容的时候,向我伸出玉臂琼枝。
她说“宝贝”二字的时候,我觉着无比新奇,心里更是格外地甜,哪还想到有这么一天,我们注定要两相离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