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野这次要杀的敬远侯是个大人物,他必须得小心谨慎。他在杀人前总是极端冷静,握刀的手不会汗更不会发抖。只有在把所有事都理干净后,他才会找一家干净的小酒肆,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喝一壶酒。
敬远侯知刀鬼的名号,所以在跟睚眦阁交易的时候,总会点名要雇佣他。
仇野还是没说话。
据说眼前这个少年在挥刀的时候就像是有鬼魅的手在帮他,是以,江湖人称――刀鬼。
他没机会说完这句话了,仇野的刀落在了他的脖子上,血像瀑布一样出,将墙上的黑白字画染得猩红。
这里貌似都是些女眷,被贵妇们簇拥着坐在中间的,应该是侯府的老夫人,另外一些年轻的女眷则分散坐在两边,然后挨个上前祝寿。有的弹琴,有的作诗,有的唱歌。
他提着刀走到敬远侯面前时也很安静,他走路时就跟捕猎的猫科动物一样,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睚眦阁阁主乐观地认为,只要仇野一直想不起六岁前的记忆,那么仇野就会一直留在睚眦阁。毕竟,在这个世上,睚眦阁才是仇野的家,而他,则是仇野唯一的师父。
他快速地理好一切,寿宴上的人依旧其乐,喜笑颜开,敬远侯的死本无人知晓。
遗忘,是杀手的生存技能。
没想到自己使出去的刀子变成回旋镖,终究扎到了自己上。
好在仇野没有六岁前的记忆,那时他不知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自己是谁,浑是血,饥寒交迫。
然而仇野只是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敬远侯。信的内容仇野没看,他是个讲诚信有守的杀手。
他指着仇野控诉,“你还有良心吗?你数过自己杀了多少人吗?午夜梦回,你不会怕鬼来索命吗……别杀我呀,至少不要在今天,今天我母亲六十大寿,我不想她白发人送黑……”
好危险的地方,他想,这里除了能看那个鹅黄衣裳的女孩子舞外还能获取些什么信息呢?到是遮挡视线的灯笼,也不利于观察地形,得赶紧找机会离开。
饥饿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是件可怕的事情,也就在那时,有人递给他一个馒,一个又冷又的馒。于是他就跟着那人来到睚眦阁,手里也多了把用来杀人的雁翎刀。
他走得很安静,女眷们没发现他来,也没发现他走。
仇野想起四月天的油菜花,几只粉蝶围着淡黄的小小花朵翩翩起舞。这样的画面静谧悠闲,而不是冷静镇定。
仇野提前调查过,敬远侯今夜会举办寿宴,届时来往的人多,他可以很轻松地突破防守混进去。
仇野看着窗外的月,喃喃:“我是刀,刀没有心。”
仇野躲进屋檐观察地形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位着鹅黄衣裳的贵女在为侯府老夫人舞祝寿。
敬远侯也很谨慎,他实在结仇太多又太怕死,即使是寿宴这种需要放松场面府内仍有重兵把守。
仇野仍旧不语。
彼时月色如霜,同刀光一样冰冷。
仇野没说话,他只是个杀手,照着纸签上的名字办事,与雇主交涉,是睚眦阁阁主的事。
好不要去回忆那些人被杀时的眼神,更不要去数自己究竟杀过多少人。
等仇野意识到自己的警惕心已经有些松懈的时候,后背瞬间冷汗狂飙。
--
然而,仇野记忆力很好,甚至能数出死在他刀下每个人的名字。这种记忆力令睚眦阁阁主忧心忡忡,他害怕自己会失去一把好刀。
敬远侯惊恐地睁大双眼,他看向那柄冰冷的长刀,浑冰凉。
少女舞步轻盈,姿曼妙,灯火的光照得她小脸明亮光洁,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直到寒冷的刀光晃入敬远侯的眼睛时,敬远侯才发现,有人悄无声息地提刀来索命了。
上京城鼎鼎有名的敬远侯第一次感到害怕,两行热泪从他满脸横肉上过,他发疯般哭泣着,哭得比公堂下受冤案的罪犯还要令人动容。
“是谁雇佣了你?我出双倍的价钱,双倍!”敬远侯比出两手指。
但敬远侯似乎已经明白来着是谁了,他嘴颤抖着,“你是刀鬼,我知你是刀鬼,我之前雇佣过你杀人,没想到,没想到……”
他站在屋脊上,往下看去,那少女正看着他,冲他招手。
然而在出府的时候却遇上了麻烦。他被人发现了,正巧是那个穿鹅黄衣裳舞的女孩子。
“四倍!”敬远侯比出四手指。
不过仇野还是进来了,有没有那些重兵对他来说都一个样。初春的树木才刚开始发芽,尚未枝繁叶茂到可以藏,仇野便藏在房檐下,大红灯笼挡住了他的形。
他不知信是谁写的,可能是某个仇家,也可能是某个看不惯他的人。
“你、你是谁?谁派你来杀我的?!”
越靠近目标地点,灯火就越辉煌。
敬远侯把信拆开,上面只有一行小字――多行不义必自毙。
“十倍!”敬远侯歇斯底里地怒吼着,把十手指都比出来了。
风从窗外进来,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