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耀耀并不会占据白泉的,因为他并不想。他一开始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很好的第二人格,后来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好的人,对于白泉来说。
第二人格就是这样,白泉的所有记忆都同他共享,但是只要他不想,白泉就永远意识不到他的存在。白泉太孤单了,他有时候本不知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曾经爱他的母亲还是圆满的家庭,还是别的一些东西,耀耀可以在白泉昏睡的时候控制他的,所以每次白泉杀小猫小狗之后都是他来收拾现场,到后来的杀人,其实他本没有把白泉的抱到某个地方,也许那时候他安放的是白泉沉睡过去的灵魂。
白泉沉睡的那些夜晚,他有时候站在床边看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去占据他的到走走,他在想,要是能碰到白泉就好了,只是碰一下,就好。没有龌龊,没有别的。但他伸出手,只有虚无穿过了肉,这种时候他才会幡然醒悟,他同白泉之间隔了太远太远,是穷尽一生也跨不过的鸿沟。所以他从来不打算让自己出现在白泉面前,不会想着放个字条或是写个暗号,一点痕迹也不会留下。
林喧以前很不理解为什么这个社会会变成这样,后来他堕
他很多时候不知怎么面对白泉,所以他只能尽自己所能给白泉更好的,不错的大学,优渥的生活,一张随意刷取的卡,还有好几不同地带的房产。其实他知这些不是白泉想要的,也不是他想要的,他们想要的那些东西,早就消失在小时候,停留在记忆深,很久很久之前,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最初出现的时候看到白泉那副疯癫模样,从一开始的茫然,到很快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他那时候一直跟在白泉左右,没有人能看到他,包括白泉,他是新生的人格,离了白泉他什么也不是,或许换成别的什么,会让人觉得憋屈,但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这说明他被一个人需要,白泉需要他。
在白泉某些清醒的时刻,他会怀疑是不是一直有一个他没有发现的人在默默为他收拾好一切,他期待这个人能够在哪天走到他面前,告诉他,他不再是一个人了。但是这就是悲剧故事必经的那一环,耀耀要出现就意味着白泉必须沉睡,最重要的是,白泉想要的那些,耀耀都给不了他,陪伴,并肩,还是什么别的。
他知自己并没有生病,他只是,爱好有些特殊。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包括林喧,包括白泉,他喜欢死人,喜欢尸是因为当年母亲活生生又死在他面前。那个曾经爱他们的母亲,那个后来狠狠伤害他们的母亲,死去的时候是那么沉静,好像只是睡着了,虽然他当时并没有发觉自己这一喜好,很多年后的解剖课上,他才第一次直面内心。
手段摧毁一个可怜虫破碎的灵魂,然后占据这躯,好好的活下去。
有时候耀耀在想,如果他真的是白泉生活中遇到的某个人就好了,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把坠向深渊的白泉拉回来,或许陪着他一起坠落就好了,哪怕一起死掉,躺在一起的也是两尸,最好再一把火烧掉,肉和灵魂都燃烧交缠在一起。耀耀想,也许他也是爱白泉的。
死人多好啊,不会动,不会说话,冷冰冰地躺在那里,虽然有的尸血肉模糊看不出人形,腐烂,恶臭,巨人观,蛆虫,他会毫无保留地爱这一切,只是因为死亡。
他的世界没有什么非黑即白的,或者说他本来就是这么淡漠的人,林喧是拉他出黑暗的人,他并不介意同林喧再一次走进暗,毕竟这一次痛苦的不是他,不是他被划破肤看着鲜红的血潺潺出,多年后,那个被刀片划得遍鳞伤的小孩,终于变成了一个拿着刀伤害别人的人,白花觉得,这很好。
但他很清楚,他并不是白泉的母亲,他其实也不能给白泉他真正想要的,他甚至不能给白泉一个拥抱。他能的只有为白泉收拾烂摊子,帮他的那些伤口消毒,替他换掉脏衣服,最后让他回到床上入睡,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白花很少哭的,他的所有眼泪都在母亲伤害自己和弟弟的那些年干了。白泉是白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但是白花从来不明白他那小小的弟弟心里在想什么,后来他明白母亲是生病了,但他不知白泉是怎么想的,其实他连自己是怎么想的也不知。
林喧曾经是风雨飘摇的小舟上孤独站立的一个人,后来他把白花拉上了他这艘破船,说是好兄弟、挚友好像并没有那么贴切,他们是彼此绝对信任和在意的,一起掉进深渊的,又是绑在一绳上的蚂蚱,某种意义上的同生共死。
更何况他只是杀了那些社会最底层的人,没有人发现,没有人知,没有人因此受影响,不会像他母亲那样,自己狠心死去还丢下两个孩子。白花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恨更多还是爱更多,但是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耀耀明白,白泉需要的不是什么,总之不是虚无的病痛产物,不是碰不到的所谓陪伴。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存在于白泉内的人格。他们息息相关,又毫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