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豫看着,却是笑意满盈,十足地了然于怀,只想往復春秋,烟消云收,便如他这般。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月柏常也!
这般想来,司徒豫重重叹了口气,再:「你知我从未嫌过月桓不好,月桓是极好的,这我晓得。我不忧他子弱不能伴临儿安稳一世,也不忧他哪儿武短哪儿文长的,我知你为了守我俩当初为替两娃儿谈好的亲事费煞苦心……可月老子,你会同我动气不便是因为你真真把月桓疼到了骨子里去?我活到这把年纪到底没什么好掛心的,就惟独临儿这娃儿,也是只愿疼着护着,多一日是一日。她若不喜,我不迫她;她既是不愿,我也只得寻上门来了。」
司徒豫直言对予月柏常,然却不见后者应答,他邃眸抬了抬,略一沉,尔后再开口之瞬,已是压了不少心绪,「……月老子,我瞒你之事,是为不诚,你可怪我;愧对月桓之事,是为不义,你亦可怨我;然当年咱俩在望渊岭前立下生死之约,赤胆拳拳,岂是玩笑!岂能浮谈!你知我不是那般轻诺之人!」
幽幽一语,起先胶着于司徒豫眼央、不愿同他交会的墨色目光缓慢带开,末了直直睇向司徒豫,月柏常面色悠淡,向来云淡风轻的面上此刻犹是明凈止水。
状似无可奈何,语气底却是溺,话落至此,司徒豫面上再探不着先前半分凝重之色,他边边细细打量月柏常的动静,料想自个儿方才这番话说得是顺畅合宜,侥倖亦好,没准能让对方消气不少。
然此刻,月柏常这话可是在他悔了?可这两事到底大相逕庭,又如何能够相提并论?
──皇天后土,实鉴此心,如是背义忘恩,定受天人共戮!
稍歇口气,他再次执起杯盏让热茗入,不料茶凉香散,竟是岩韵釅釅不再了。
昔年驰骋漠荒数十载,躓踣鼎立更迭无数,他曾是轻狂年少豪气干云,懋勋彪炳繁不胜数,如今受昊帝所託掌这靖寧荆州,亦是羡煞旁人,直天归所眷,乃属命注。然司徒豫却想得简单轻巧,只想得妻如此、得子如此、得友如此,便已不枉此生走一遭。
良久之后,直至櫺外天色给暮霞渐染,散了苍穹满目澄光,似緹纱轻扬,一夕,杏风轻,半个时辰转眸即逝,月柏常方打破了这寂寧。
「……你说昔澈那小子可真有桓儿好?」
他未开口,司徒豫便也没打算延续原先话题,俩人遂而相对无语、相望默然。
望渊岭可是个怎样的地啊……昔年一诺,又如何可以这般轻谈!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司徒豫也!
涔涔,更为自个儿竟是忘了月桓先天弱而心有懊悔,可再是歉疚,皆不及听得月柏常语尾那儼然意有他指之词来得心惊胆寒!
司徒豫此刻纵使极恼月柏常口这般不择言,然来往多年,诚然却晓得这知交的脾虽说忠厚敦实、刚正不阿,可逢是论及月桓抑或月靳的事儿时,从来皆是护短。冥顽不灵、鑽牛角尖,这些年他可是没少看过对方一意孤行地胳膊朝内弯,每每那沉不住气的模样恍若变了个人似,总让司徒豫大叹陌生至极……识不得、当真识不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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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动静方歇,这月柏常仔细听入司徒豫所后,却是不声不言,宛如方才的失态举止早已隔烟霏结,不过前尘之事。
须臾之怒,转瞬释然。
当年他俩契若金兰,遂以天地为证,望渊岭前结交为兄为弟,拜把之诺贵值山河,千金亦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