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临逕自悠悠盪转思绪,尔后回瞥向桃锦渡畔那一叶扁舟,浮浮摇摇,再略瞧正的花林郁郁,绵延十里。她心中思量半刻,终是淡然一笑,决意不再多想。
君乘车,我笠,他日相逢下车揖。君担簦,我跨,他日相逢为君下。
月桓反问自己,心底却是清明一片。
「明玉似水,公子当如是。况我叶临,也非经不起玩笑之人。」碧眸一挑,叶临望向月桓的目光里,多了分更真的笑意。如是这般一个人,叶临暗忖,如是这般一个可与她笑谈风月之人,兴许她大可不必顾忌太多。
月桓胆敢这般冒昧试探,亦不过见叶临为人肆意从容,估量不会同他计较。
未有月桓猜测的闭月羞花,叶临的答覆让他意外至极。自他志学迄今已然弱冠,特属女子的千百媚他没少见,鶯鶯燕燕,却未有一人如她这般恣意清傲、沉静通透。
月桓一愣,似不敢信,曜眸邃不可探。凝视她良久过后,他末了轻頷首,淡笑之容俊朗秀美,不再迟疑,「月某却之不恭。」
观锦之女子,原都是这般样子么?
与这观锦一地豪迈不羈、快意人生之男儿,若差之十里,倒不虚假。
她当知他所想……她当知。
桃锦渡一碧万顷,地观锦西界之极。浩汤江水之东,便是接壤州靖安。
他復笑了笑,「……章台新柳,倒是意料之外。」
「叶姑娘的意思是……?」月桓闻言,虽这般反问,面上却无半分惑然容色,曜眸骤起偌大涟漪,笑意渐深。花鸟风月,本是随而览,如是刻意之为,倒失了分纯粹。
温文尔雅,言笑慎稳。
将目光拋予月桓,直视那白皓影的清碧水波中不兴涟漪,可叶临的问句间却是极清晰的轻浅笑意,「月公子,玄都初绽,同游?」
「月公子说得可极好听。然这一番谈话过后,我何来方才心思再入桃林了?」微瞇碧眸,叶临目光灼灼,教人探不清所意。
待得叶临率先踏入花树纷繁,緹纁影端婉併着一抹清傲,竟不突兀。月桓自后方望她步履轻盈,稍一闪神,便如隔重山深梦。清雋面容遂同样转盼这十里武陵,入眸一片粉淡若胭脂,落红飘絮更如雨,苞之桃艷滴,再闻花香馥郁浅淡,差异悉数皆因风劲之弱强。
「这般说来,月公子可是外地人了。叶临曾闻,州之大下辖九县,各有殊异。月公子又是自何而来?」不着痕跡地度量起男子之素裳,虽是白縞,远见便知质地极好,非寻常人家能得。叶临且望,心底便知一二,登时想着莫不可与之深交,否则免不了为自己招祸上。
月桓所言,并无虚假。然那话语虽极其轻快,方窜入耳,叶临便被他刻意造作的语词给黯了几分眸色。
天下九州,四海八荒,自皋兰而行逃至这观锦已数月有馀,他所惧所忧,不过这一分的隔阂,二十转,他是真憋得慌了。
「皋兰。」二字落定。月桓眉眼淡然,话语不疾不徐,「不瞒叶姑娘,说来此次为我初次离家远游,故而择了这离皋兰最近的观锦先饱览一回风光。早些时候听黎暘街上不少人今日桃锦渡边十里红林花开最盛,这才赶着来亲睹一回繁花似锦。」
叶临闻言,倏地一愣,为的是月桓这般直白的夸讚之言,更为他自始至终着实文采斐然的卷墨之息,若有似无,繚而不散。
这子如此傲却不肆,不容人欺,月桓不禁笑叹,她当真不负那惟观锦一地,方得佳人临水咏歌之盛名。
他这,是知她的顾忌。
心底再是惦量片刻,半首诗便于心尖悄然成形。月桓直想,来日如有机会,定要请她为他摆渡一回。
这偌大州辖九县,以皋兰一县为首,地中心,四周环以观锦、渠守、魏寧、靖安四县,后尚有四县规模不大,位居五县之下。毋须月桓多解释,叶临亦知他言色间急急带过之举,是不让她介意他自何而来。
「不敢。还请叶姑娘莫介意我的踰矩。」勾起脣边半弧,月桓随后朝湖畔扁舟稍一比去,「我知叶姑娘你不愿欠我人情,可若过了这桃锦渡,便是靖安。我方来观锦没多少时日,倒想再看看此风光……这十里桃林之美,我亦可晚些时候再来细赏。」
,却十足不似此之人。
萍水相逢自是有缘,珍惜便是。
初识结友,一见如故。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又何况,佳人嫣然轻笑,一倾芳华,亦不枉他此趟之行。